不靠奇迹、坚持到底

主题：不靠奇迹、坚持到底


那一天早上，雨下得很大、风刮得很猛。
待雨停了，在那清风徐来的时刻，
我们开始了一场露天校园巡回演讲。
感谢校长给我三节课的时间，
让我能够站在讲台上与三百多位高中生分享家庭关怀、
自我成长的故事。

演说完毕，学生排队买书，我忙着为他们签书。
正当我把百多本书签完要离开现场时；
一位18岁的男同学走前来对我说：
“老师，我可以跟你谈一谈吗？我很需要与你谈一谈。”

说完这番话，他抑止已久的眼泪也急着想要与我说话。
我看一看穿着发黄校服的他；
个子矮小，瘦长的脸颊挂着一副黑框眼镜。
我因为当时身体状况不佳，
我婉拒地说：“我今天也累了。我们是否可以书信联络？”

他不退缩继续为自己争取机会：
“老师，我真的希望可以和你谈一谈！我怕我没有时间了！”
急促的声音，红着的眼睛；让我不得不心软。

站在身旁的董总工作人员也忍不住替他说话，
希望我愿意抽出时间与这位学生有一席之谈。

盛情难却，
我最后还是说：“我今晚会住在学校宿舍，
你把你的电话号码留给我。
我们暂定晚上8点在宿舍见面。
如果我还是不舒服的话，
我会打个电话给你取消会面。可以吗？”

他很用力地点点头，
连忙拿出纸张，写上电话号码给我。


***

晚上8点。他来到宿舍门口。
我请他坐在无人打扰的客厅，
开始与他会谈。
他说：“老师，我很想把我的故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你。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。”

我说：“我不是什么老师，你可以直接叫我以量就行了。”
我希望我与他可以不执著于任何社会身份，
让两个平凡人回到平等的身份开始我们的对话。

18岁的他慢慢地诉说他目前所碰到的问题。
学业问题、感情问题、家庭问题、经济问题等等；
仿佛人生的功课没有一课及格，而且屡战屡败。
累积了那么多的挫败感，他很想自杀。
可是又没有足够的胆量自杀。
因此，更讨厌现在的自己，无能、无助、无希望。
那何尝不是我当时年少的心声啊！

我一直在听他的故事，
我心想：“这些都不是你的错。
那是你父母造成的。
你只是这个破碎婚姻关系的牺牲品。”

他的父母正当年少，在舞会里彼此认识后就发生性关系。
当初才十多岁的妈妈发现自己许久没有来月经；
肚子里竟然怀了他。
飞蛾扑火的性行为，毁灭了妈妈的学业、也摧毁了爸爸的前途。

双方家长都同意让两个青少年结婚，
可是没有爱与尊敬作为基础的婚姻关系到底可以维持多久？

他们结婚、生孩子之后；
接踵而来养育的、生计的现实问题就像海啸冲击般让双方都招架不住。
爸爸开始酗酒逃避、持续在舞会里玩弄女人、不到半夜也不回家。
妈妈开始大哭大闹、到最后也向不同的男人寻找慰籍。

爸爸说：“这个野种不是我的！”

爸爸抱着猜疑、放弃了妈妈。
结果，怨恨的妈妈也放弃正在坐在我面前的他。
他说到这里，
他问我：“如果是这样，为什么他们还要把我生下来？”

祖父与祖母愿意抚养他。
可是他们俩老归西之后，
他又自己跑去外婆家继续求生存。
因为，爸爸妈妈不要他已是一个事实。
那正犹如一片幼嫩的无根浮萍，
即脆弱又坚强；
被迫到处漂浮、到处扎根。

如今，他成绩不错、
可是即将毕业的他要准备面临没有钱求学深造的困境。
他有一段稳固的感情，可是总是觉得配不上女朋友的家世身份、
也不敢告诉女朋友自己的真实家庭状况。

他有外婆的关怀，可是就是没有父母的爱。
因为缺乏了种种，导致自卑的性格更是从中破坏生命。
更致命的是，他也被父亲催眠觉得自己是一个野种！
是一个不值得被父母关爱的野种！

我疼惜他的遭遇之外，也佩服他能够存活至今；
而且还能拥有自爱能力！
眼前，我看到的不是一个可怜的孩子，
而是一个坚毅无比的未来栋梁。

我把这一番心底话告诉他。
我要他多鼓励自己、多欣赏自己。
也要他跟我保持联络。
毕竟他需要一个照顾他心理健康的成年人。
同时，我暂时不敢叫他宽恕他的父母。
因为，换成我是他的话，我可能也没有办法宽恕这样的父母。

面谈之后，我心中知道他没有经济能力买我的书。
我对他说：“明早你再过来，我想送我的书本给你。好吗？”

他离开之前，我张开我的双手，拥抱着他。
我对他说：“你要记得今晚这个拥抱。这个世界不是不爱你，它用另一种方式来爱你。”

他只淡淡地回应一句：
“嗯。”急急忙忙就离开了。毕竟、夜已深了。


***


第二天下课时分，他准时出现在宿舍门口。
我邀请他在客厅等候，
而我在我的新书上写着：
“生命的成长从来都不靠奇迹、而是一种坚持到底。你要加油！”

当我把书本交在他手中的时候，
他拿着书本激动地往后退两步，
给了我一个很大幅度的鞠躬。
突然间号啕大哭，再走向前紧紧地把我抱住，
他在我的耳边说：
“以量老师。我答应你。无论以后我有多苦，
我不会放弃自己。我不会放弃我自己！”

每一个字眼既缓慢又激动地穿插在哭声中；
一句又一句传进我的耳朵里，
我听到的是要坚持活下去的呐喊。
我的内心可也不是时时刻刻这样呐喊着？
因此，我感动地对他说：“对了！对了！就是这样！就是这样！”

他擦干眼泪后，再次给我一个更大幅度的鞠躬，
而我连忙也给他同样的鞠躬。
而这些鞠躬、这些拥抱、
这一番话给了我更大的推动力要去帮助更多受伤的孩子。

最后，我想在此把这篇文章送给这片幼嫩的浮萍。
我欣赏他，因为他能够活在洪流中而不愿放弃。
我佩服他，因为他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坚强！
我有足够的信心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逐渐茁壮长大！

祝福你，年轻人！请你继续加油！



以量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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